身体·梦

作者:Marie Hélène-Brousse

译者:袁梦蝶

梦是一个自行讲述的故事或图像。

但在故事开始之前,在睡眠中,身体参与其中,不安稳地:勃起、遗精、出汗、打鼾、呼吸暂停、焦虑发作继而从噩梦中惊醒,梦游……

这是在分散的主能指的网中夺取身体吗?抑或夺取的是超越重要的形象及其外在的身体的力量?

但是,在未曾表达过的话语,即分析话语中,身体最终是什么?这需要我们严谨地来考虑。自从“镜像阶段”问世以来,这是既与第一个他者结合的形象但同时又表现为第一个他者的形象之间的撕裂。镜子中的形象引起了“一种喜悦的假设”[1],因为小LOM,这个早产儿的“支离破碎的身体”第一次体验到“一”。

这是一种“不和谐”,正如拉康所写的那样,它标志着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在多大程度上被“其内部深处机体组织的某种裂开”[2]所改变,而这一切服从于语言。图像的身体意味着与一个他者的第一次认同,它与“支离破碎的身体”是对立的,而这“碎裂的身体”就是这个裂开的机体组织,拉康在同一段落中指出,后者“经常在梦中出现”[3]。这里拉康提到“极具想象力”的杰罗姆·博施(Jérôme Bosch)的画作,Jérôme提出通过物体使图像呈现爆炸式的无限变化,这些物体将图像分割成一种既新颖又具有创造性的拓扑结构。有关享乐这一术语的不同条件,拉康在第23个讨论班[4],以及La Troisième[5]这篇文章中 以不同的方式分类,这是我们已知晓的。波罗米结的观点确实使其之后在其教学中能够拒绝以下形式的享乐:意义享乐,J(A /),阳具享乐和 a:因此这些享乐无论是被打结或是解开,都总是给身体带来影响。

正如雅克·阿兰·米勒在2008年12月17日的讲演中指出的那样,在会说话和破译自身的无意识之外,“圣状的独特之处在于本能,让我们先说明一下这被邀请而至的本能,没有和任何人说,被拉康看作是‘身体的事件’,不应被理解为思想的事件,也不是语言的事件,也非镜像身体的事件,而是“实体身体的事件,其具有享乐的一致性”。

谈论梦中的身体是必要的,因为AE(Analystes de l’École,L’ECF的成员类型的一种)的临床和证词都显示了,在《释梦》问世后的长时间里,梦仍然处于精神分析的王道的地位。但这要求我们区分出这重要图像与这图像从实体身体,有机组织的开裂中调动而出的外在。这就更显微妙了,因为这便将自己呈现在如能指的书写般的梦境叙事中。事实上,除了有机组织的碎裂外,还有能指的碎裂。这两种机制大部分时间是重叠的,因冲动的环路而引起,对一些客体,那些客体a们进行切割。它们通过在能指的网中的被捕获而与实体身体分离,它们被放置在大他者中,正如拉康在第十讨论班《焦虑》中的第21章和第22章中所展示的那样。

但在某些条件下,它们会被驱逐出大他者。成为实在性的之后,它们就获得了创伤性的价值。

分析可以被定义为创伤的反面。当分析被推到认同的跌落之外时,它就会使大他者所遮掩之物发挥作用。根据 J.-A.米勒的一个公式,分析者从通过他的家人和大他者被言说转至另一个“登记”。分散的能指打破了能指链。建立这种绝对独特且拉康称之为圣状的一致性的身体事件便可以出现了。这个一致性来自“一”的登记。但这不是身体形象的“一”的问题,也不是例外的“一”的问题,也不是普遍产生的“一”的问题。它也不是有机组织的回归,也不是由科学所构建的抽象,而更像是对没有大他者的状态下存活的身体的随机意外的单一解决方案。

注释:

[1] Lacan J., « Le stade du miroir comme formateur de la fonction du Je », Écrits, Paris, Seuil, 1966, p. 94.

[2] 同上,p.96。

[3] 同上,p.97.

[4] Cf. Lacan J., Le Séminaire, livre XXIII, Le Sinthome, texte établi par J.-A. Miller, Paris, Seuil, 2005, p. 72.

[5] Lacan J., « La Troisième », La Cause freudienne, n o79, octobre 2011.

梦:污点与脱离

一个分析者的梦将帮助我识别这种一致性开始出现的临床表现。

梦的时间1:“污迹蔓延,经过门下,蔓延。”

梦的时间2:“它是无形的,然后变成一个或多个存在,变形”。

醒来的时间3:“蔓延的图像让我想起那些给我灌肠的东西。而我母亲不愿插手,比如一位叔叔当着她的面嘲笑我父亲。这两种情况,她都保持沉默。

这种无形的污迹唤起了有生命的物质。想想笛卡尔的那块蜡。蜡一旦加热就会失去形状和颜色。但它不会消失。它只能通过体积来定义。物体变成了物质,变成了形式,变成了移动的畸形。

这个扩散的污迹让人想起拉康定义如下的薄层:

“力比多是将有机体的存在滑向真正极限的薄层,它比身体的极限走得更远。…… 这个薄层是作为有机组织的工具的器官。”[6] 当然,拉康试图创造他所谓的弗洛伊德性欲的象征性表达,并证明每一种冲动都是一种死亡冲动。但他写道:“必须说这个器官是非实在的,在这个意义上,非实在的不是想象的,并且先于它所制约的主观,与实在直接接触”[7]。这个梦的“污迹”是与实在直接接触的。

这是关于在一位母亲面前被动地生活的身体经验的实在,这位母亲通过沉默而任其发生。这当然关系到客体,这里是肛门客体,以及口腔性闯入的创伤经历。但是通过失去所有形式,通过成为污迹,这个客体失去了它的阳具价值,与要求的大他者相关,成为物质,在幻想所赋予的意义之外,在允许其仍然相信一个内部和一个外部的身体形象之外。

这个梦不是一个分析结束的梦,而是一个陈述了双重跌落的梦:客体a的形式与阳具价值的跌落。这种从身体作为图像的分离,同时关联着客体a 的阳具价值的消失,揭示了一种神秘的实体,其唯一名称是“污迹”,分析者的母语中的“mancha”。简而言之,我们说其父母、家庭,以及这个主体在其中所占的位置,都浓缩在这个能指中。

梦产生了一种“脱离”的形式,这是分析者讲述时的在法语中的一个合适的词。这种“脱离”对连接中相对沉默撤回的位置而言有缓和作用,而这种撤回此前一直在这主体这里唱主调。他把“一”(无形的物质)放在大他者所在的地方。这个污迹,能指的生动化身,是实在的秩序。它强调了主体的清空,为了肉体的利益,这是实体身体享乐的痕迹。

Jérôme Bosch的画作之一,图源网络,译者加

注释:

[6] Lacan J., « Position de l’inconscient », Écrits, op. cit., p. 848.

[7]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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